策展人谈吕克·图伊曼斯新作:“不确定性的精准绘画”
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
《庆祝》(局部),2019年
布面油画,165 x 294.2 厘米
吕克·图伊曼斯的绘画既是图像流通的产物和动因,也是其发生的场域。这些绘画以其独有的方式默认了所有图像以及艺术作品的构成性事实:它们都首先产生自某一脉络,随后被安置在其他语境当中,从而聚集起更多的意义。图伊曼斯并非首位承认这一事实的创作者,但他却是第一位如此坚持这一点,并且将其作为自身美学之基础的艺术家。他所绘制的图像不仅有过另一种生命,或者说多重的生命(就如同波普艺术那样),而且通常它们被挑选出来,恰恰是因为其复杂的历史及当它们被永久地挪移至画布上时(这是永久的,但与此同时,从绘画的角度来看,也是临时的),也许诺着新的复杂流通。这点在图伊曼斯为展览《好运》创作的一组作品里(它们亦统称《好运》)尤为明显。我们知道,他在创作时脑海中就已经有了具体展览的概念,知道这些作品随后将分散各地。这次,他原本是为卓纳画廊香港空间的展览进行创作,这个展览后改为在巴黎空间展出。不过,巴黎的展览因为冠状病毒蔓延造成的全球健康危机取消了,于是展览又返回了香港。毫无疑问,这些作品在香港展出时将保有它们原初的意图,但如若它们能够在法国的脉络中展出,又将会获得新的意义,尤其因为它们强调的正是图像在不同大陆和社会间流通的方式,无论这些图像是全球化创造出的常用图像库的一部分(比如那些来自电影或者轶闻的图像,它们已经获得了一种跨越国界的通用性),抑或联系到图像和物件在洲际贸易中更为具体的情境。
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
《深圳》,2019年
布面油画,213.2 x 156.4 cm
注释
1. 马克·多纳杜(Marc Donnadieu),〈鸽子〉,展览《肌肤——吕克·图伊曼斯》导览手册(威尼斯:格拉西宫/皮诺收藏,2019),p. 6。
2. 我所谓的〝起点〞并不是说这些作品是整个系列中最先完成的。因为根据图伊曼斯的说法,一个展览就像是一个叙事,这里的〝起点〞其实是指叙事的起点。比如,《无名者 I》实际上创作于2018年,和《鸽子》属于差不多同一时期。
3. 图伊曼斯曾说:〝制作图像是一项涉及不信任问题的任务。〞吕克·图伊曼斯,〈终点:与乌多·蒂特曼的对话〉(Ende: In conversation with Udo Kittelmann〔2007〕),收录于《On & By 吕克·图伊曼斯》(On & By Luc Tuymans),彼得·瑞弗拉尔(Peter Ruyffelaere)编辑(伦敦:白教堂美术馆,2013),p. 87。
4. 《 无名者I》是基于阿恩·史云逊(Arne Svenson)一张名为《无声的相似 #8》(Unspeaking Likeness #8,2005–2006)的照片,而这张照片本身就是基于他人的创作。
5. 吕克·图伊曼斯与笔者在艺术家位于安特卫普的工作室的对话,2020年2月28日。在此感谢吕克·图伊曼斯在我准备这篇文章时拨冗热情招待。以下未加脚注的引用皆来自此次对话。
6. 出自吕克·图伊曼斯与卢克·兰布雷希特(Luk Lambrecht)的对话中图伊曼斯所说,〈吕克·图伊曼斯:播下新绘画的种子〉(Luc Tuymans: Sowing the Seed of a New Painting〔1995〕),收录于瑞弗拉尔编辑的《On & By 吕克·图伊曼斯》,p. 55。
7. 贾勒特·欧内斯特(Jarrett Earnest)曾经以优雅的笔调描写图伊曼斯的作品:〝色彩常常是极为丰盛的,但又无法令人真正享受⸺更像是时日已久的瘀伤而非新娘的捧花。〞贾勒特·欧内斯特,〈冷静之罪:图像的物质性和现实性〉(Crimes of Dispassion: Materiality and Reality of Images),收录于《肌肤吕克·图伊曼斯》,卡罗琳·布尔乔亚(Caroline Bourgeois)编辑(威尼斯:格拉西宫/Marsilio出版,2019),p. 35。
8. 乌尔里希·洛克,〈关于符号关系的层次,鉴于机械复制的图像,源于十年间的展览〉(On Layers of Sign-Relations, in the Light of Mechanically Reproduced Pictures, from Ten Years of Exhibitions ),收录于乌尔里希·洛克、胡安·维森特·阿利亚加(Juan Vincente Aliaga)和南希·斯派克多(Nancy Spector),《吕克·图伊曼斯》(伦敦:费顿出版社,1996),p. 51。近来图伊曼斯曾表示:〝超越失败的概念更为有趣。〞吕克·图伊曼斯,〈与马丁·赫伯特的对话〉(In conversation with Martin Herbert〔2012〕),收录于瑞弗拉尔编辑的《On & By 吕克·图伊曼斯》,p. 159。我仍然认为,究其根本,图伊曼斯的绘画制造出的仍是失败,或许并非它们自身的失败,而是它们对观众产生的一种作用。
9. 〝我不认为艺术家应该和新媒体斗争。为什么要如此呢?你根本赢不了,所以还不如让它们变得可以为你所用。〞吕克·图伊曼斯,〈绘画中,你无法回头:威尔·塞尔夫与吕克·图伊曼斯的对话〉(In Painting, You Can't Go Back: A Conversation between Will Self and Luc Tuymans),收录于《吕克·图伊曼斯:物以类聚》(Luc Tuymans: Birds of a Feather,根特:Ludion出版,2015),p. 38。
10. 弗朗索瓦·布鲁纳,〈前言:再现源自流通〉(Introduction: No Representation without Circulation),收录于《流通》(Circulation),弗朗索瓦·布鲁纳编辑;《特拉基金会文集》(Terra Foundation Essays),第三卷(芝加哥:特拉美国艺术基金会),p. 26。
11. 布鲁纳,〈前言〉,p. 13。
12. 图伊曼斯曾说:〝暴力是支撑我作品的唯一结构。它既是实体的又同时是疏离的。〞吕克·图伊曼斯,〈胡安·维森特·阿利亚加与吕克·图伊曼斯的对话〉(Juan Vincente Aliaga in Conversation with Luc Tuymans),收录于《吕克·图伊曼斯》,p. 20。
13. 比如在林恩·库克(Lynne Cooke)和汤米·西蒙斯(Tommy Simoens)编辑的《吕克·图伊曼斯:不宽容》(Luc Tuymans: Intolerance,林根:Ludion出版,2015) ,p. 334。
14. 弗朗西斯科·戈雅,引于保罗·伊利耶(Paul Ilie),〈戈雅的畸形学和理性批判〉(Goya's Teratology and the Critique of Reason),收录于《十八世纪研究》( Eighteenth-Century Studies),18,no. 1(1984年秋季刊),p. 44。